透視

「你閉上眼睛，想像自己是一個人，深呼吸，周遭世界就消失了。」

半年前好友知道我失眠已久，於是帶我去認識一個視透過去現在未來的阿姨。

我焦慮地跟他說周遭的世界如何癲狂。包括柏林上街對抗面罩的遊行，包括中國的反國安法，包括工作場所變得像一個誇張的劇場— 拒絕了解正在發生的事而假裝一切照舊，假裝規則秩序能夠如前。

那背後我聞到深深的恐懼，但我不太懂恐懼的背後是什麼。一個病毒徹底模糊了地理政經界線，疾病之前人人平等。

當既有秩序崩解，既得利益者害怕失去自己的地位而不願意參與改變，同時弱勢群體很容易被撻伐，如果可以把責任推給別人我為什麼要擔綱呢— 乾脆拒絕接受現實吧，眼若無睹。

我可以想像失去地位的恐懼，然而於我而言我沒什麼好失去的。如果我繼續假裝看不見平靜的瑞士社會壓下的恐懼也不談論，有一天我會開始欺騙自己，為了協調自己的所言與所思。

識覺失調聽說是這麼來的 — 二戰時納粹士兵毒殺他族，士兵為了安慰自己什麼都沒有做，便自我催眠「他族非人，我沒有殺人」。

阿姨在電話另一頭深吸一口氣 ，從無數她覺知的影像裡抽出來 ，說，妳查查看，瑞士以前一定有被欺壓的歷史，所以他們很害怕再淪為弱勢。戴口罩也是借題發揮，那非常可能曾經是犯罪的象徵，因此直到現在仍然這麼抗拒 — 「不過，不過，」她像是在警告，當妳一直說「他們」時，妳永遠無法融入。

我沒有要融入，我就是一個宇宙。

漸漸瑞士鐫刻了我腦海裡的中國，一方害怕資本主義，一方害怕社會主義，然而兩者對於冠狀病毒的體現如斯雷同。

時間沒有起點，沒有終點，未來和過去一樣等分，同樣的角色由不同的人們輪迴扮演著。我看著控制欲極狂的教授，那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想想自己當初為什麼跑到一個遙遠的地方。誠實地接納自己，然後他人。」

「手上有鐵鎚，看什麼都是釘子。我們剛剛說的，都是從妳心裡映射出來的妳自己。那並不是殘缺，當妳自己說那是殘缺那才是殘缺。」阿姨掛上電話前，我默默問自己，既然她看得見過去，她看得見未來嗎?

然後我赫然想起，我們剛剛才同意過去和未來是一樣的，兩者都不是現在，只是看時間軸往哪個方向流動而已。

所以阿姨看得見未來。看得見未來卻無法明說，真是辛苦了。

對了，你知道Bob Dylan的兒子也是個帥哥歌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