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道窗口

我是一道窗口，鎮日坐在辦公室裡，看著學生來來去去，他們也看著我定坐在那裡，湧出各種哀傷害怕。

工作後我變得寡言。跟誰說話、說什麼都不再重要。我只是鑽進他人給我的任務裡，思考要怎麼達成，並且用最簡短的句子表達自己的回覆。於是那硬生生成為會嚇壞自己的個體作業 — — — 我不開口求助，我只是自己嘗試各種方法。他人喜歡你與否變得不重要。畢竟人心莫測，”Il n’y a pas d’ami mais moment d’amitie.”

但是轉念一想，這世界就只有妳，你，和你自己而已。只是各種你自己的變形，賦形在他人身上。

於是你寬念。

這麼說，我們始終繞著自己在旋轉。

所以心理諮商的目的是，搞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這麼想，這麼做，還是說，搞清楚自己要怎麼繼續活下去呢？

今天凌晨起床時，我赫然發現自己像活在修道院的時程裡。睡意有那麼一瞬間襲來，但我帶著所有物品，到辦公室。

坐下來的時候，才意識到我沒有帶工作筆記型電腦。我沒有。

正要咒罵自己的時候，我心中好像有個觀音在撥開各式噪音 — — —

「天哪我竟然忘記帶工作筆電，我該回去拿嗎？」「這沒有關係的，你昨天已經夠累了。這種事難免會發生。」

「你看你不夠好，所以工作表現這麼差，上班插科打諢還睡覺摸魚。」「沒有，你已經盡己所能去尋找資源了，所以請你自己好好善待自己，該休息就休息。」

「你看你沒有準備好，所以同事才這樣盯著你。」「沒有，同事沒有這麼說，他很仔細跟你交代事項。」

我突然頓悟了一件事，工作上的聰明不等於生活上的智慧。

我大部分的時光，都花在生活智慧，與建立自信上面 — — — 換句話說，我的自信不是來自於他人的肯定，工作等等外在的事物。而是直沉心裏的深刻，與人生經歷。

經過許多「一般而言」並不適用的經驗之後，我永遠不敢說絕對，我永遠不敢說確定，也漸漸去掉了預設立場。但換句話說，那是奠基於我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麼。那的確是一種自信。

因此，非常微渺地，我的確有一堵自信深深潛入水裡，非常安靜。但在其上，是許多冒出水面的泡泡，攪動池水，消失。

這些泡泡是事件走進了心底，撼動了自信，冒出的不自信。他們可以存活非常久，也可以轉瞬即逝。

那為什麼工作上的智慧不能往更大方向的生活推演，但生命中的智慧卻可以向內涵蓋呢？

寫到這裡，我想我必須很高興地說，我慶幸擁有我自己得來的生活智慧，但工作上的，難免要磨合一些。

因為，生活的範圍大於工作。如果一直聚焦在工作，那麼生活就會萎縮程只有工作了。

有好，有不好。

但我好想念很久以前待過的每個國際居所，人們來自不同地方，我深深覺得，在那裡，我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