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中心 — —我的沸騰職場人際角力

原本年度計畫是以一天一篇日記為目標。不過，它變成了一週一次，或許兩週一次的日記。興許是因為住處不太適合寫作，住處不適合任何事情，除了放東西以及一張乾澀的正方形大床。很像我乾澀的感情與生活。簡直濕冷到讓我每天都想離開。

我這次想說的，是12/31號發生的事。這件事讓我深思良久，直到現在還受到震撼。我原本想發脾氣，說這毀了我的12/31號。

但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要不要離開這個地方而已。

在12/31號那天，做我右手邊的PM姊姊被其他兩個同事扶著進辦公室。她說，希望自己有始有終，至少2024年可以回來報到一下。因為在我七月到職不久，八月她便出了嚴重車禍，需要在家療養。

於是辦公室便變得空無一人，很寂寥。

但是我當初簽了一個合約，是彈性時間上班。只要其後待滿九個小時打卡就可以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她聽我說我要用這個合約來早點上班時，她以前輩之姿戲謔嘲笑地說，「即使妳早上7點20到，也不能算成7點20上班，而是八點半噢。因為我們這裡是八點半到九點半可以打卡。坐妳後面的R可以這麼晚上班是因為他們後面簽了彈性合約。」

我聽著她這麼說，一邊點點頭，一邊懷疑著。與人資確認後，還是繼續以我的合約為準，早點六七點上班。因為這畢竟是我白紙黑字寫下的權益。

這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讓她很吃味。因為她剛吃午飯時，我已經要離開了。

人資拿這紙合約來給我時，告訴我說，「這樣彈性上下班是當初為了怕有人睡過頭而產生的。」

發明這紙合約的人，應該沒有想到有人逆向而行，每天早上三點這麼早起吧。因為我在大學時，大部分的人們睡過頭，但我通常是焦慮到很早起。

一是新竹的交通讓我筋疲力氣 — — — 我有精神病，沒錯。我只是沒有說而已。我有躁鬱症，再加上呼吸越加困難。無論我的學歷再怎麼好看，也都只是裝飾而已。我知道我的腦袋與身體越來越不能使喚，老化地很快。

二是，很早來上班，可以很安靜地思考事情。不至於身邊的人吱吱匝匝，拉著我聊一些與工作不相干的事。比方說隔壁的姊姊在說王力宏出軌與徐若瑄離婚。

咳咳，其實我覺得那不關我的事。

而我試過上班一趟，在早上七點，已經使我驚魂未定，因為我機車駕照考不過，所以我騎的是電動機車。PM姊姊說，「那就是妳要適應的地方啊！」我想了一下，怎麼很詭異。很像球員兼裁判，規則是她說，命令也是她下。很像在叫一個雙腳殘障的人適應田徑隊，一百公尺跑13秒。

可是合約上寫的就不是這樣。我腦中迅速冒出許多過往的經歷 — — — 在瑞士時Julian為了讓我聽話而編造不實嚇唬我，瑞士的指導教授為了不讓自己面對污點而嚇唬我，在台灣的第一份科技工作技術指導怕我三個月試驗期通不過於是一直嚇唬我。在西班牙的工作，Sales嚇唬RD也是這樣的。

句子一律都是這樣開始的：「如果妳不…….妳/我就會……….」

很年輕時的我也這麼相信與害怕著。直到有一天，我跟人資對證，發現根本沒有這回事 — — — 科技公司的人資說，「沒有技術指導說的那些考核啊」。霎時，我發現自己只是職場上以權威與年資來威嚇我的人用以達成目標的跳棋。

那時候起，我隱約覺得，我需要為自己工作與做事。而且那件事是我可以往下一個目標前進的。

而交通，是可以讓我馬上離開新竹的原因 — — — 喇叭，駕駛的兇悍，讓我完全不懂的縣道。因為太多人「適應」交通，所以交通沒有改善過。但我無法。

「一個不健康的體制，我們再怎麼適應，也不會變更好。」德國心理治療師Bettina這麼說。

回到12/31現場。

PM姊姊吃驚與絲毫顫抖害怕的聲音讓我很困惑，當我與她一問一答時。

「妳這麼早上班，別人要怎麼找妳？」

「到目前為止，有什麼人找我嗎？」我很疑惑，沒有啊。

她又想出下一個理由，「這樣別人來辦公室時，看到你的位子是空的怎麼辦？」「我應該說，對啊，我也只看到同事從早上9點到12點欸。呵呵呵。」

「這個時區是歐洲時區吧？妳坐飛機到歐洲完全沒有時差呢，我也可以跟別人說我同事活在歐洲時區。」

我直直盯著她看，這也不是理由 — — — 我活的這種時區在印度。可以傳訊息，我會回。而她的表情越發難看，很像從齒縫中說出話來。因為我直直盯著她，挑眉。我正在思考她的話。

臨走前，她整理文件時摔了摔文件，說，「還好妳還可以適應一陣子，我還有一陣子才能走路。竟然有人要學習賴床。開會時我們只能容忍妳到下午三四點。」

我們？是指誰們？如果合約不算數的話，我想我也可以跟勞動部問問看。

「容忍」這句話一出口，諷刺的是，那就變成我在容忍妳了呢。

看著她走之後，我想了很久 — — — 她說D，我的交接單位，脾性很好。

也許吧。我沒有跟他交手那麼多到理解他的脾性。我只感覺他很少回訊息。

於是她剛剛說如果「有人」要找我，我很好奇，那會是誰呢？

也許上午三點半開始上班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我總覺得，為什麼沒見過的就是不可行的呢？

也許組織害怕的是我濫用這條規範。那就要看濫用的定義是什麼。

我可以很肯定地說，如果是不專心工作而聊天的話，那可以稱之為濫用上班時間。

但思考事情工作，我私自以為不是濫用。

然而，如果以上兩件事是否濫用是相互癲倒的話，那就讓我覺得有趣了。

下次要說服我的話，要記得有邏輯。並且把背後的理由說出來，因為我看得出來，PM姊姊最重要的訊息，就是她沒有說出口的事。

可是你去其他地方，也沒有人可以讓你這麼早上班了。

沒錯，但其他地方沒有那紙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