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心理醫生,親密關係
這是一篇對我來說異常艱難的文字,有些事情我漸漸不能再用SOP寫下來了。該說的,與不該說的,我都說了。因為我正試著釐清,在我清單上一直被劃掉的關係,是不是有可能的?
我提前了幾天去見她,因為新診所實在太遠了。
所以我總是把清單先列好,讓她知道我的健康,身體健康,飲食,再加上心理健康。
其後再加上雜項。她會一項一項檢視,聽一聽。以及我極其駭人的過去。有時候我在想,我可以說嗎?我應該說嗎?
她問我有沒有一直想說話,一直想買東西。我知道她在問什麼。她在問我的躁期。
我一直在切換時空,離開這裡,去到那裡,再離開,我無法活在當下。就像在歐洲放暑假時,我總是在搭上飛機時才鬆下一口氣。因為我困在一個我無法移動的地方。我只能活在那裡,動彈不得。那反而是種解脫。
我不知道心裡的空虛這幾天是什麼。空得像個大洞,而有點哀傷恐懼。空到我會想著要怎麼打發時間 — — — — 所以我做了好長好多的瑜伽,看很厚很厚的書,一直站起來喝水,看著各個網站,以及寫信(就是我的說話轉成文字)給好久以前的人,做無謂的,十年後的告白,等待永遠不會回信的果陀。空到我可以讓我自己去書局看一本書,逛了一圈,覺得書市怎麼如斯無聊。雖然跩哥馬份Draco的自傳的確讓我忘了自己的哀傷,引人入勝。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哀傷空虛。也許是歐洲放聖誕假期了,我長久以來繃緊的弦鬆了下來,我再也不用等待下午三點,歐洲時間早上八點開始寄來的拒絕信。也許是因為我再也不知道我可以上什麼課,考什麼試了,也許是與人合作讓我開始又學習怎麼不卑不亢地相處,也許是我知道我的信件被送進永不見天日的SPAM,我不知道。
有時候我的確覺得加拿大友人說的沒錯,「等你到我這個四十幾歲的年紀,還單身,那種害怕你就知道了。」
可是與人在一起,從來不在我的人生清單中,我可能只想當單親媽媽,我的歐洲朋友幾乎全都是單親媽媽扶養長大的。非常獨立能幹。
所以我開始用交友軟體,被約出去的第一個男生ghosted,於是我打給約翰,他非常冷靜地說,這種事很正常,你繼續多跟幾個聊就知道了,多被ghosted幾次就知道了。
當年約翰在里昂當交換學生,我去拜訪他,我們坐在宿舍床上看了鬥陣俱樂部,和共同好友視訊,我們差點上了床,但沒有,後來我堅持在地上睡覺,我總是覺得我還沒準備好做愛。
時空轉換到八年後的我,被約會對象說「三十歲的處女」?「你從來沒有親過別人?」「你到現在還跟你爸媽住?」
六年前我在德國時,一個開酒吧的朋友約我出去時也這麼問過我,不過是震驚地:「你從來都是單身?」「你從來沒有親過別人?」「你真的不是Lesbian嗎?」
先生,故事是這樣的。
這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標準。就像我以為你是標準的英國紳士一樣,像Eddie Redmaynne那樣的紳士。
就像我是處女,不代表我沒有性需求 — — — 那就要看你有多少魅力了。就像我被多少人要過電話或者示好,而我總是處在巨大的工作與學業壓力底下,種種不確定性無法讓我好好給承諾,因此我寧願不要開始。而我當朋友一諾千金 — — — 這是交友軟體上無法看見的。
我的過去很複雜,我相信你的也是。我也相信你這麼說並沒有惡意。只是,你的想像力可以再豐富一點。也許我的確有PTSD,但那只是我存活下來的現象之一。
現在,我想問我自己的是,都已經受傷了,為什麼還要繼續試著去愛?我需要嗎?還是那只是社會架構上創造出來的需求,以及商人們為了龐大的商機做出的假象?我讀了Matthew Hussey的”Get the Guy” 和朋友推薦的脫單書單 — — — 沒有一本讓我覺得適合我。反而讓我覺得,「噢天哪,我真的很需要削足適履才能找到另外一半,算了。」
2020年我遇見Cedric的時候,是我在那ㄧ片混亂的世界之中,我唯一相信的存在,他也遇見一個暴力的老闆,Covid剛在瑞士被認真地承認,他剛與前女友分手,無縫接軌地和不同女生約會。也許是因為這樣,他來到了我的宿舍,找他朋友,遇見了我。我記得他跟我說話調情,但被我冷淡地拒絕。因為我當時已經決定要離開瑞士了。而且我也不相信這樣紳士的帥哥會喜歡我。
隔了三個月我無法忘記他的藍色眼睛,於是寫了一封email給他 — — — 他回信給我 — — — 展開一段我到現在都還會哭醒的單方面感情。
他來巴塞爾找我,我們去爬阿爾卑斯山,暢談各種話題。同時 — — — 他也跟許多人約會。
這件事傷我很深。但那足以讓我逃離我並不喜歡,並且快要離開的瑞士。
我的醫生朋友說,就算他同時和許多人約會,那又怎麼樣?他能夠認清事實,讓你鎮定,不就夠了嗎?他是當時在瑞士,除了我的心理醫生之外,能夠和我同頻率說話的人。
一直到今天,我還是心理被插了一把刀。但漸漸不痛了 — — — 並且知道,即使是醫生朋友說的,不適用於我的規則,終究還是不適用於我,我不接受開放式關係。
然後我問自己:你想要愛了嗎?你想要被愛了嗎?
就像,我被強暴了,我從小在異男的世界裡是個尖刺被逃避諷刺的存在 — — — 因為我是強烈的女權主義者,只要有一個稍稍對我好一點的人,我就會在心裡情不自禁地愛上他,畢竟任何數字處以零都是無限大。
那麼為什麼還需要性生活?或者說,當我褪下那些刺,心裡平靜無礙的時候,我希望自己可以像韓國實習生Amalanta一樣物化玩弄男人,全都只是砲友。
我想那追溯到我和父母親的關係:媽媽是很獨立的女強人,但是在爸爸前面就是個小女人。
然後媽媽對我是個很強悍苛刻的存在。
我不想要成為我媽媽的樣子,我也不想要找像我爸爸的伴侶。
我的父母就像緊緊把自己鎖在自己建構的牢籠裡,互相把牢籠越擦越亮的伴侶。
大概是因為這樣,我自我認同是non-binary吧 — — — 我是生理女性,但要我演異性戀男生,我大概會演得非常出色。
幫我開門?不必,我沒有殘障。
吃完飯幫我付款?不必,我自己有錢。
跟我生小孩?不必,現在有精子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