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筊

Margaret Atwood說，我們寫作時都有個對象。

William Zinsser說，我們寫作時，那個對象就是自己。

而我祈禱時，那個對象是誰呢？

昨天我到臨水夫人廟，想要祈禱，在年底之前，我收到一份麻省理工學院的offer，或者找到一份在美國的好工作 — — 我的好，是說心境穩定，我可以坦然地說出自己求學時的驚濤駭浪，而且那些他媽的都不是我的錯。

找到一個我的安身之處。

不對。神明的擲筊曖昧不明 — — 我的問題不太清楚。

但是那個問題對我來說好像不痛不養，我就算兩者都沒拿到也不痛，反正機率就是很小。

突然之間啪一聲，我想到了，我不是擔心這個。因為在申請期限之前，我的存款可能就用光了。

我擔心的是 — — 我會不會在我的存款用光之前，拿到1. 麻省理工學院的offer 2. 找到一份在美國的好工作?

三聖筊。她說會。

我當然哭了。我一走進廟裡我就哭了。我跪在那裡哭，因為我覺得很委屈。我從小沒有傷害過誰，可是我好像一直被傷害。我怎麼連寫一封cover letter都那麼卑微？怎麼連請一個舊識寫推薦信都那麼卑微？

心裡那個幽微的痛，那個每天跟自己說「沒關係」的痛就被扎開了，瘀血終於流出來了。

我已經三年沒有工作了。因為我透過逃離職場，或者無限堆積莫名履歷，回頭看看自己，我過得並不快樂。

除了工作之外，你可以對你自己交代什麼？

我沒有辦法跟我自己交代。所以我必須要離開，思考清楚，再回來。

依附於體系的個體必須要以各種方式生存，而我很幸運地有個機會，可以喘一口氣 — — -是焦慮的喘氣，看著每個不快樂的個體繼續往上層爬。

而我繼續焦慮地生活著。但是，我可以用很大方的態度說，我承認自己的無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