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筆記

當你回到住處，你發現你的心已然頹圮。有一首Emilia的Big Big World簡直刺穿了我的心臟，開始滴血。因為我不知道我生活上在做什麼。可是我好想你，Jan。我把書的pdf檔案傳給他，他說他會用翻譯機看看我寫的書。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多說一句，少說一句，都是一種痛。欲言又止的痛 — — — 你現在過得好嗎？妳今天怎麼了？任何一個字都可以是調情，都可以是想念。而我們謹慎自持。因為我們並不知道雙方現在是否有伴侶了。

你又和家人斷了關係，又匿名檢舉了一次一個可怕的台灣公司。你感覺背後的一堵牆又被抽走了。沒事，還行。我只要顧好我時不時痛起的肩膀，也許能撐到去歐洲的時候。人們說，去歐洲最快的方法是和一個歐洲伴侶結婚，拿伴侶簽證。你曾經打死不信，現在你信了。於是你交友軟體只挑歐美人士。但先不管簽證，你真的只喜歡歐美長相。

你開始用交友軟體，你也意識到你在歐美人士裡，是美麗的。但是你最喜歡的是真實生活中的人，可以真實說話訴苦相處的人。

你看著自己剛出版的書，像是一個嬰兒一樣，你愛她，你只能愛他，儘管生產過程有太多焦慮不安 — — — 誰知道那些曾經想追殺你的人，會不會因為書的內容下封口令呢？

你好不容易在新竹墊起一個像樣的地方 — — — 有水有電有對外窗，甚至有陽台。你很安靜，安靜地開始新的生活。

在中午要買午餐的時候，你逃也似地跑到墨咖啡，搬著電腦到另外一個地方開始工作。你總是怕被看穿自己無能，而工作上像是虛無的真空 — — — 喂喂喂，有人嗎？沒有。

很多你不會的東西，都一頭砸在你頭上了。

你習慣於自己面對這些現象，這不就是你高二時，吞下物理的大徹大悟嗎？你從來不懂，但你訓練自己到很會考物理考試。但老實說，你很恐慌，因為你總是五點起床看書，看到準備上學。

這世界上你有逃不了的地方嗎？沒有，那麼，現在吞下去吧。因為你逃不了的。

你沒有想過逃跑這個選項，怎麼逃，逃去哪裡。以致於成年後，你發現世界上不只一種選項，而你開始逃。你留不久，你總是想著要逃跑。

這不是第一份你無法處理的工作。但是也許它的自由度以及工作場所附帶的設施 — — — 游泳池，圖書館，都讓你覺得可以在一群人當中隱形。

於是把工作當作生命的你，在工作遇到瓶頸時，那沛然莫之能禦的挫折幾乎壓垮了你，你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還能去哪裡。

你還可以去死。想到死亡，那簡直是無可言喻的解脫。我喜歡醫院，因為那就像是我把我擁有一堆問題的身體，交給醫生了。我終於不用負責了，我可以死在醫院的等待室裡了。

我連交通費都想好了 — — — 不用勞動他人，我的遺體已經在醫院了，不用過多搬動，因為我沒有親近的人可以通知。

這就是我在德國寫碩士論文的感覺，在瑞士搬行李的感覺，在台灣科技公司工作的感覺 — — — 我不用老闆先罵我，我已經在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而那死亡的預演，反而像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