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凝視的島嶼
吁吁。安靜。
我今天要說的,是我去上髮廊時,一個無法不安靜的女人的故事。
她總是散發出一股焦慮不安 — — 那恰恰是我去髮廊要避開的感覺,我通常只能
寫一個早上的程式開發,然後腦袋就當機了。頭痛,非常非常痛,那是伴隨長
期失眠與各種藥物,強迫,的後遺症。
她很會看人的貴賤與打扮,判斷與人相處時的又氣。但我就是累了。我去總是
閉上眼睛。你能想像嗎?我們已經一天24小時都不閉眼在用各種藍光產品了。
於是我閉上眼睛,都不說話。她更焦躁了。而我更安靜了。我試著不要用眼
睛,我用聽的,聞的,只是存在著。
連在打字時也是,我把鍵盤背起來了。我可以打字,閉上眼睛,讓手寫出腦子
裡想的話。
離開之後,我就腦袋輕鬆了一些,而我以前隨身攜帶字典,焦慮症發作時,一
字一句讀出字,強迫我分心,鎮定。
現在症狀不這麼嚴重了。但我倒是把需求轉到閱讀上,像是一腳踏進另一個時
空。
我看見書店架上的「菩薩凝視的島嶼」 — -一個英裔殖民者後代,出生在斯里蘭
卡的作家,也是英倫情人的作者。
我昨天讀完,看完之後久久不語。我知道我必須把它看完。
佛不是佛,她只是眾生相的其中一種。畫龍點睛,與呼風喚雨,都是把人事物
取之以名,以便人們能辨識,呼喚,從此有了生命。佛像亦然。點上眼睛的那
一刻,佛便是人,人亦是佛。她的眼睛被點睛師直視之後,便再也無法被直
視,而是遠遠被凝視著。
書優美哀傷地我捨不得看完。
他寫的是1980年代斯里蘭卡剛脫離英國獨立,一連串的事件。也是作者離開斯
里蘭卡去英國讀大學,其後返鄉的己身震撼之作。
我曾經去過斯里蘭卡,也攀過過緬甸的佛寺。
但我只耳聞,彼時不知道原來在我看日出而攀上的佛塔,底下埋了多少句未竟
之言。
「你對你自己誠實,但這也包含對情緒和身體的誠實啊。」時光拉回現在,心
理醫生告訴我的話,我的確記住了。
我知道我的眼力體力大不如前,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漸趨老化,還是因為更年
輕一點的時候,我沒有試著休息過,從而身體與情緒的記憶以鋪天蓋地之姿返
回。
誠實,也只是片面之詞。對什麼誠實,對誰誠實呢?
每晚吞完安眠藥與鎮定劑,那意識漸失的感覺非常強烈,你必須快速抓緊什
麼,證明自己還活著,也遺憾有事情無法完成。我猜那很像彌留之際的感覺,
我還咽不下最後一又氣。於是我會快速地寫作,畫畫,買東西,寫字條。然後
以頹然之姿倒在床上。
那樣意識不清的樣子曾經嚇倒瑞士與義大利室友。我滿嘴巧克力,看起來意識
不清,幾分鐘之後我倒在床上。但那是我每天的日常。
那段意識彌留的時間裡,我會徹底忘記,但弔詭的是,夢境卻很清晰 — -我夢見
自己必須重新過國中生活,選皮鞋。我甚至沒有想到抵抗,只是看著監獄一般
的建築物,想著未來三年就再過一次吧。醒來時我發現國中與大學的名字在夢
裡是相同的。原來我在大學和在國中一樣不快樂。
然後你做瑜伽,忘記你曾經寫過這些字。